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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白虹貫皦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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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不出沈香所料,佛教迅速陷入了分裂與內戰,甚至有反投清真教的。耶律大石西征,這麽好的機會令天山南北重奉佛法,可是誰也沒心思去抓。

玉帝和老君都樂得坐山觀虎鬥,佛教如此下場,天庭並無一人多管。

對於現在的天庭而言,神出鬼沒、四處點火的明教妖人,大約才是最要緊的事吧?

不,不是。對於任何時候的天庭而言,最要緊的事只有一件,那就是內鬥。

天庭並不是沒有人能戰勝明教,只是多年派系鬥爭,你死我活。看到別人遭難也不肯去救,就等著政敵被明教絞殺,或者因戰敗而被問罪。太上老君這些年倒是真的收斂了,刻意約束門人,不敢為天下先,處處避讓,連進剿明教也是能躲就躲。既然他的門人都如此表率,其餘的人哪裏還肯賣力?個個心灰意懶,任由明教猖獗。

沈香是三界內最受愛戴的司法天神,如果他親自出面號召,眾文武也未必不能團結起來。可他已經不是沖動魯莽的少年了,他深知玉帝糊塗的表象下藏著怎樣犀利的眼神。他也知五蠹、八奸、帝王心術,即使是凡間帝王也不能容忍臣子德歸於身、滿朝黨羽,舅舅之所以讓王母用得順手,不也正是因為他是一個沒有黨羽的孤臣嗎?現在他的威望已經這麽高了,怎能出頭再立新功呢?

哪咤看來真是鐵了心降明教,就連天庭眾仙的底細,他都對明尊知無不言、言無不盡了。明教有了他提供的消息,如虎添翼。你進剿,他們避其鋒芒;你收兵,他們騷擾不斷;你不勝其擾,終於松懈,他們兜頭就是一悶棍,打得你暈頭轉向。零敲碎打,敵暗我明,令眾文武疲於奔命,不堪其苦。

伏羲水鏡中,沈香看得到,哪咤已經幾次向明尊進言,突襲華山聖母宮。

“寶蓮燈已經碎了,楊蓮現在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。現在突襲聖母宮,肯定能把她一舉拿下。”

明尊看得出來,哪咤深恨三聖母一家,也不多言,只說時候不到。

藉由伏羲水鏡的便利,沈香早已觀察過明尊的歷次戰鬥。他知道,明尊的實力遠勝於他,怕是自己和小玉聯手也占不了什麽便宜。這世上能滅明尊的人屈指可數,沒有一個是他使喚得動的。要想殺明尊,必須有個良謀才是。

正在無計可施時,沈香沒想到,機會竟然來得這麽快。

密特拉吩咐明尊,上天庭刺殺玉帝。

真是一群妄人,根本不知道那死物的實力!

不廢吹灰之力,大仇得報,天助我也!

明尊似乎也知道此一去兇多吉少,明教一應事務,早已交代給彌勒了,絲毫不在乎自己經營多年的明教一朝付與他人。

“師兄,你真不後悔?”

明尊疏朗一笑,容光煥發,仿佛要去赴一場盛大的宴會:“明教中人,自本座以下,從來不缺犧牲自己的覺悟。”

瑤池內,八音諧鳴,太真仙子領著眾仙娥們載歌載舞。玉帝端著酒盞,微瞇著眼睛,輕輕呷了一口瓊漿,似乎又醉了。

瑤姬見兄長這副醉態,扯了扯他的袖子:“皇兄,都什麽時候了,您還有心情飲酒呢?”

“哦?什麽時候了?”玉帝笑著問道。

“西方都亂成這樣了,明教也在到處點火。臣妹日日忙得腳不沾地,您倒有閑心飲酒作樂。”瑤姬嗔道。

“哈哈,能者多勞。有瑤妹分憂,朕才能安享太平啊。”玉帝又晃了晃酒盞,“飲酒,飲酒有趣啊!”

佛祖圓寂,西方極 樂世界一片大亂,旃檀功德佛師徒依然在死守大雷音寺,諸菩薩已經各尋各門。很多地方殺得血流成河,竟與地獄無異。不過,這又有什麽壞處呢?

他知道這是彌勒的陰謀,也知道彌勒與明教、祆教甚有淵源。明教、祆教不過是下界妖人,能對三界的完美平衡有什麽影響呢?他倒是想看看,這夥人到底能演一出怎樣的好戲來。

自從那個人去後,三界內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能引起他的興趣了。這場戲,就算再乏味枯燥,也聊勝於無吧。

古神中的幸存者,都是遁入佛教才得以活命。不是朕不願意平息事態,這是你們自己邁出了第一步,卷入了紛爭。你們佛教先是助沈香打上天庭,後來又對重犯楊戩施以援手,這哪裏還有避世不沾因果的樣子?一張劃界圖,就挑動了十七宗兵戎相見,可見你們自己也是禪心不定。

看來這因果輪回,還是不好交給這夥各懷心事的人。不過,現在就下場有些難看,也達不到最好的效果。等他們打得再狠一些、損失更大一些,那時再出手,扶持一個傀儡收拾殘局,才能事半功倍。

階下的仙娥們水袖飄飄,翻袖如玉龍擺尾,背袖如仙鶴扭頭,拋袖如白虹飲澗,捧袖如晴雪壓枝,半袖如蝴蝶振翅,抖袖如瀑布飛流。一名仙娥舞步翩躚,剛好到了離玉帝最近的位置,塌腰收臂,長長的水袖往回一抽,剛好被抓在手裏,忽然又一回身,水袖向玉帝拋出。

正在這時,飛來的水袖前端突然變成縷縷白絲,如張開的魔爪,直撲玉帝面門。瑤姬驚呼一聲,整個身子撲上去,將玉帝一把推開。禦案傾覆,杯盤粉碎,清酒飛濺滿地,兩人一起倒在地上,躲過了這一擊。

“有刺客!”瑤姬慌忙站起,拔 出寶劍,護在玉帝面前,“太真仙子,速傳司法天神護駕!”

一擊不中,仙娥不再掩飾,現了本相。蓮花冠,火紅的鶴氅,一柄拂塵,正是明尊摩尼。

太真仙子早已領命而去,仙娥們四散奔逃,侍衛們手持兵器沖進來,將刺客團團圍住。明尊渾然不懼,揮舞著拂塵蕩開眾侍衛,直取玉帝。瑤姬持劍招架,一邊格擋一邊高呼:“皇兄快走!快走!”

玉帝假作慌亂,在瑤姬背後躲躲閃閃,腳步踉踉蹌蹌,還帶著幾分醉態,不忘裝成一個好兄長的樣子喊著:“瑤妹小心啊!”

正在這時,一柄斧子加入了進來。

“劉沈香奉命護駕!”

玉帝在兩人身後,假作躲閃,戰勢卻盡收眼底。

——到底是比不了啊。倘若那個人在此,就算沒把明尊拿下,也該將他逼得左支右絀、無力還手了。

堂堂明教之主,就是如此能為?

這場戲,何止乏味枯燥,簡直荒腔走板。

明尊賣個破綻,蕩開瑤姬和沈香,直撲玉帝。沈香忙回身一斧欺上,迫近了明尊的脊背。玉帝看得不耐,死滅之力從袖中逸出,擊向明尊心口。與此同時,沈香的斧子切入明尊的身體,從後背直透前胸。斧子一拔,鮮血噴湧,濺了玉帝一身一臉。

明尊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,就已栽倒在地,魂魄滅散。

“皇兄!”瑤姬慌忙攙扶玉帝,“快來人!傳仙醫!”

“小神護駕來遲,陛下受驚了!”沈香恭恭敬敬地施禮。

玉帝顫抖著手,腳步還不穩:“司……司法天神護駕有功,朕當重賞!”

瑤姬嫌惡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屍身:“將逆賊搭了下去,梟首示眾!”

南天門前的旗桿頂端,挑著明尊摩尼的頭顱。血流下來,染紅了一段旗桿,就像一面低垂的紅旗,只等風起,便將獵獵飄揚。

那頭顱面上,似乎還帶著一絲隱隱的微笑,嘲諷,輕蔑,而心滿意足。

明尊摩尼血濺之處,光明終將自此照臨。

光明寺中,眾明使一起來找新教 主彌勒,要為明尊報仇。

哪咤尤其憤恨,他雙目通紅,聲聲嘶吼:“報仇!報仇!殺了劉沈香、殺了三聖母——給明尊報仇!”

哪咤與明尊交過手,他不是不知道,沈香殺不了明尊。他也不是不知道,明尊對他根本沒有恩義,他並沒有義務為明尊報仇。他只是不願深究——似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,做的壞事多一件少一件有什麽區別?反正他必殺這一家子忘恩負義的奸人!

——就像當初跟那個人作對時,也不會在乎沈香曾為一個狐貍精背信棄義。

彌勒將手下按,示意眾明使冷靜。

“明尊是我的師兄,他慘死瑤池,屍身還遭侮辱,難道我不恨天庭嗎?我的心情,與你們一模一樣。可是眾明使,我們聚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?是為了徹底摧毀這個陰暗骯臟的舊世界,創造一個公正、幸福、光輝燦爛的新世界啊!明尊,他正是為了這個新世界而死的!敵人的侮辱和汙蔑,絲毫不能玷汙明尊,反而令他的精神更加宏偉、更加莊嚴!眾明使,明尊雖然死了,可他永遠活在我們心裏,激勵著我們為那個光輝燦爛的新世界戰鬥到底!”

“戰鬥到底!戰鬥到底!戰鬥到底!”眾明使的呼號聲震天動地。

“一遇寇仇,拔劍而起,不論能否與敵,魯莽行事,以致喪身,匹夫之勇也!真正的英雄,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,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,等候時機降臨,一擊斃敵,成先烈未竟之業,方足以告慰英靈!明尊之仇必報,但現在還不是時候。你們暫且忍耐,不出一年,時機必到,那時你們就會明白的。”

“眾明使!你們要記住——明尊的血不會白流的!”

彌勒慷慨陳詞,眾明使無不心服,各歸本職。唯有哪咤不服,在殿外拉住了殷鳳珠:“明尊慘死於劉沈香之手,難道真的就這麽算了嗎?三聖母已經失去了寶蓮燈,毫無自保之力,我們潛入聖母宮殺她,一定能得手!我熟悉聖母宮地形,跟我走一定能全身而退,這怎能算是匹夫之勇?”

殷鳳珠深吸一口氣:“你真有把握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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